晨光穿透密室狭小的通风口,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一道斜长的光带。林妙坐在电脑前,指尖轻轻抚过那枚发烫的玉佩??“妙”字边缘仍残留着昨夜觉醒时的温热,仿佛它不再是冰冷玉石,而是一颗重新跳动的心脏。
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皮肤下似乎有微弱的光流缓缓游走,像是记忆的电流尚未完全归位。每一次呼吸,都带着某种新生的重量。她不再是那个在黑暗中摸索身份的迷途者,也不是西宫家精心雕琢的虚假神姬,她是林妙,七岁出车祸、十九年沉睡、如今终于破茧而出的真实之人。
北川靠在墙边,正用毛巾擦拭沾血的小腿伤口。子弹擦伤虽不致命,但感染风险极高。他没去管药箱里昂贵的系统抗生素,只是默默撕开普通纱布,一圈圈缠紧。动作熟练得近乎麻木。
“你总是这样。”林妙忽然开口,声音轻却清晰,“受伤了也不说疼。”
北川抬眼,笑了笑:“习惯了。”
“可我不想让你再‘习惯’了。”她站起身,走到他面前蹲下,接过他手中的纱布,“从今以后,你说疼,我就听见;你流血,我就看见。我不是病人,你是哥哥,不是医生。”
北川怔住。
二十年来,他以“拯救者”的身份活着,把找回妹妹当作使命,把压抑情感当作代价。他曾以为只要完成任务,一切就会回到正轨。但他忘了,亲人之间不是靠“完成任务”维系的,而是靠一次次真实的触碰、一句句笨拙的关心、一场场无意义的争吵与和解。
而现在,林妙正在教他如何做一个普通人。
绫音悄悄退到门外,留下这片刻的私密空间。她知道,有些话只能由他们自己说出。
林妙替他包扎完最后一圈,抬头望着他:“哥,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最讨厌吃什么吗?”
北川想了想:“香菜?”
“错。”她笑出声,“是胡萝卜。你说它是兔子吃的,我就信了整整三年。每次你做饭,我都偷偷把胡萝卜挑出来藏在桌角。后来被妈妈发现了,罚我抄《蔬菜营养表》十遍。”
北川也笑了:“你还拿蜡笔把表格里的‘胡萝卜’涂成骷髅头。”
“对啊!”她眼睛亮起来,“那天晚上你偷偷溜进我房间,塞给我一块巧克力,说‘别怕,哥帮你扛着’。”
笑声落下的瞬间,两人同时沉默。
那些童年琐碎,曾被药物与实验抹去的记忆,如今如春雪消融般自然浮现。不是通过注射、不是依靠技能强制唤醒,而是因为??她愿意相信它们存在,愿意接受那个会挑食、会耍赖、会被哥哥护着的小女孩,就是她自己。
“哥,”她轻声问,“如果有一天……我又开始怀疑自己是谁,你会怎么做?”
北川没有犹豫:“我会带你去麦田。”
“可现在城市里哪还有麦田?”
“那就种一片。”他说,“哪怕是在屋顶,在花盆里,在废墟之上。只要你需要光,我就为你造一片能奔跑的地方。”
林妙的眼泪无声滑落。
就在这时,电脑屏幕突然自动亮起。
【未知信号接入】
【来源:未识别频段】
【内容类型:加密音频】
三人立刻警觉。
绫音迅速关闭主灯,只留屏幕幽光。北川取出干扰枪置于桌面,目光紧盯数据流滚动的速度。林妙则将玉佩贴在笔记本侧面??奇异的是,当“妙”字接触金属外壳的刹那,解码进度条猛然加速!
三秒后,音频解锁。
一段沙哑、断续、仿佛从极深地下传来的女声响起:
> “……听得到吗?……我是……03号备份体……我没有被销毁……我在……地下七层……他们叫我‘影’……但我知道……我其实是……失败的你……”
>
> “你们赢了一时……但他们已经开始重建……新的神姬……已经在培养舱中生长……她的脑波……是你的克隆……他们会让她‘出生’即成熟……赋予她完整的虚假人生……”
>
> “还有……你体内的东西……不只是记忆……那是‘钥匙’……玉佩是载体……激活它的人……能打开最初的实验室核心……那里藏着……父亲真正想隐藏的东西……不是你的复活记录……而是……整个系统的起源……”
>
> “快……来找我……否则……所有醒来的人……都会再次沉睡……”
声音戛然而止。
房间里陷入死寂。
林妙的手紧紧攥着玉佩,指节发白。
“她说……我是钥匙?”她喃喃道,“所以他们不敢彻底杀死我,也不敢完全封印我意识……因为我连通着某个更重要的东西?”
北川神色凝重:“不止是你。这枚玉佩,可能本身就是初代实验的核心接口。当年父亲把你送入疗养院的同时,也将一部分关键数据加密嵌入你的生物磁场中。只有‘原初人格’完全觉醒,才能触发访问权限。”
“也就是说,”绫音接道,“你现在不仅是受害者,更是通往真相的唯一通道。”
林妙闭上眼,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穿着病号服、对她微笑的“自己”。原来那不是幻象,而是另一个残存意识体的呼唤??一个拒绝被抹除、选择自我放逐于系统底层的备份人格。
她不是敌人,是镜子。
是她若未被救赎,便会成为的模样。
“我要见她。”林妙睁开眼,语气坚定,“那个‘影’。她不是失败品,她是我的一部分。如果我不带回她,就算我彻底醒来了,也依然是残缺的。”
北川想劝阻,可看到她眼中的光,终究没开口。
他知道,这一刻,林妙不再只是被动等待拯救的妹妹,而是一个决定主动走向深渊、照亮暗处的战士。
“但我们不能贸然行动。”绫音冷静分析,“西宫集团地下七层是最高机密区域,配备量子防火墙、生物识别锁、以及自动清除程序。常规手段无法进入。”
北川盯着系统界面,忽然点开一项从未使用过的功能:
【血脉共鸣追踪】(被动技能?隐藏)
这是完成“血脉之绊”任务后自动激活的能力,此前一直显示为灰色不可用状态。此刻,随着林妙玉佩的持续发热,技能图标竟开始闪烁!
【检测到同源生命信号】
【匹配度:87.3%】
【目标位置锁定:坐标X-9472, Y-3186(城市地质图标注为废弃地铁枢纽F区)】
【建议路径:经旧排水管网B-5支线潜入】
“找到了。”北川低声说,“而且……这条路,我能带你们走。”
“你以前去过?”林妙问。
“没有。”他摇头,“但我梦见过。”
众人一怔。
北川神情恍惚,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遥远的画面:“一条漆黑的走廊,墙上挂满儿童画。画上都是同一个女孩,在不同年龄阶段的生活场景??生日、上学、跳舞、骑车。可那些都不是你真实经历过的……是他们为你编写的人生剧本。”
“我在梦里走过那条走廊,尽头是一扇门,门上刻着两个字:归来。”
林妙心头一震。
那是她昨夜梦境的复刻。
她也梦见了那条走廊,梦见自己赤脚走在冰冷的地砖上,听见无数个“自己”在画框后低语:“留下来吧……做完美的神姬……不要回去……外面没有人在等你……”
但她推开了门。
“哥,”她握住他的手,“这次我们一起走。”
六小时后,三人潜入旧城区地下管网。
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殖质的气息。手电光束切开黑暗,照见管道壁上斑驳的涂鸦??其中一幅,赫然是两只牵着手的小孩剪影,上方写着:“妙与泽,永不分离”。
林妙停下脚步,指尖抚过那行字。
“这是我们小时候……你带我去探险那天画的。”她声音微颤,“你说这里是‘我们的秘密基地’,还埋了个时间胶囊,说二十年后再来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