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流声在听筒中盘旋，如同远古巨兽的低语，缠绕着迪奥的神经。那扇红色电话亭的玻璃映出他此刻的模样??黑发微乱，嘴角噙笑，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渊。

“迪奥?肯特。”他重复一遍，声音不疾不徐，“编号X-734，自我审判通过，守门人认证，请求接入暗影之地核心权限。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。

然后，整座电话亭剧烈震颤，玻璃泛起涟漪般的波纹，仿佛它正从现实世界被剥离。地面开始塌陷，不是物理意义上的下坠，而是维度本身的折叠与重组。迪奥脚下的水泥化作流动的墨色沙粒，向上翻涌，将整个电话亭吞没。

**“身份确认。”** 那声音终于再度响起，已不再通过听筒，而是直接在他颅骨内轰鸣，**“欢迎归来，篡位者。”**

“归来？”迪奥轻笑，“我从未离开。”

话音未落，意识已被撕裂成千万碎片，投入一条由记忆、谎言与破碎法则构成的时空长河。他看见无数个“自己”在不同时间线上挣扎：有的跪在火场前痛哭，有的站在氪星废墟上加冕，有的在地球议会前宣读《净化法案》，还有的，在某个雪夜抱着婴儿克拉克低声说：“我会比他们更爱你。”

但所有幻象都在触及他的瞬间崩解。

因为真正的迪奥，从不回头看。

***

当他重新睁开眼，已立于一座悬浮于虚空中的王座之前。

那不是金制，也不是石雕，而是一具巨大生物的脊椎骨拼接而成??每一节都刻满古老符文，流淌着紫黑色的能量。王座两侧插着断裂的神剑，剑柄上缠绕着干枯的手臂，指尖仍死死扣住锋刃，仿佛生前最后一刻还在争夺权柄。

而在王座之下，是无边无际的灰烬平原。风卷起尘埃，形成一个个旋转的人形轮廓??那是被吞噬者的残魂，仍在低语、哀嚎、诅咒。

“你来得比预计早。”一个声音从王座后方传来。

不是实体，而是一团不断扭曲的阴影，轮廓时而像人，时而像兽，最终凝聚成一位披着破旧军大衣的老者形象。他拄着一根由电线与骨头编织的拐杖，脸上没有五官，只有一道横贯面部的缝合线。

“你是……前任？”迪奥眯起眼。

“我是第七任看守者。”老者缓缓坐下，“也是最后一个试图阻止你的人。”

“阻止我什么？成为第八任？还是……打破这个轮回？”

“都不是。”老者摇头，“我试图阻止的是‘进化’。你明白吗？我们这些人，都是失败品。被选中，被培养，被灌输‘救世主’的幻想，最后关进这里，成为饲料。只有极少数能走到王座前??但他们都会坐上去，然后变成新的锁链。”

他抬起手，指向王座顶端镶嵌的一枚眼球状晶体。

“那就是前七任的集合体。他们的意志融合成了封印机制的一部分。而你……你不打算坐上去。”

这不是疑问。

迪奥笑了：“坐上去？成为系统的一环？让我的灵魂也被钉在这堆烂骨头里维持平衡？抱歉，我对当‘神’没兴趣。”

“那你想要什么？”

“我要拆了它。”迪奥一字一顿，“把这坨用痛苦堆出来的权力机器炸成宇宙尘埃。然后重建规则??以我的方式。”

老者沉默良久，忽然咳嗽起来，缝合线裂开，流出沥青般的液体。

“你知道为什么你能通过守门人的审判吗？”他问。

“因为我够狠。”迪奥答。

“因为你够真。”老者纠正，“在这个充满伪装的世界里，你是唯一一个敢对自己诚实的疯子。你承认自己渴望掌控一切，承认自己享受毁灭，承认自己并不想‘拯救’任何人??可恰恰是这种纯粹的恶，让你跳出了循环。”

他站起身，拐杖重重顿地。

“所以……我不会拦你。”

迪奥挑眉：“就这么简单？”

“不。”老者冷笑，“我只是选择站队。你可以打败我，也可以杀死我，但我建议你听听真相??关于‘本体’的真相。”

迪奥眼神一凝。

“你说过，你以为真正的‘迪奥?肯特’可能还被囚禁在这里。”他缓缓道，“现在你想告诉我什么？”

“你以为你是逃出来的那个？”老者讥讽地看着他，“错了。你是被放出来的那个。”

空气骤然冻结。

“三年前，暗影之地发生了一次内部暴动。有一个存在??一个自称‘迪奥’的灵魂??试图突破封印，结果引发连锁坍缩。为了防止整个维度崩溃，系统启动应急协议：将最具攻击性的意识碎片驱逐出境，投放至低维现实进行‘人格重演’。”

他顿了顿，目光如刀。

“你就是那块碎片。是你被扔出去的。而现在回来的，是你抛弃的‘完整本体’。”

迪奥瞳孔收缩。

“你在胡说。”

“是吗？”老者冷笑，“那你告诉我??为什么你能轻易唤醒‘世界’？为什么天蚀会寄生在你身上而不是别人？为什么守门人会让你通过审判？因为你本就属于这里！你是原生体的一部分，是系统默认的管理员密钥！”

迪奥脑中轰然作响。

那些画面再次浮现：他在农场长大，他收养流浪者，他焚烧罪人，他掌控替身……

可如果这一切，都不是“开始”，而是“实验”？

“所以……我不是主角？”他低声问，“我是备份？是弃子？是被人设计好的程序？”

“你可以这么想。”老者点头，“或者换个角度??你是觉醒的病毒，是系统无法清除的错误代码。正因为你是‘残缺’的，你才拥有了自由意志。”

迪奥闭上眼。

再睁开时，眼中已无动摇。

“很好。”他说。

“很好？”

“如果我是被丢弃的部分，那就说明??”他一步步走向王座，“真正的‘我’，早就厌倦了被困在这里。所以他把自己撕开，把我送出去，让我去经历、去成长、去变得足够强大……只为有一天，能回来亲手终结这一切。”

他踏上台阶，每一步都引发空间震颤。

“你说我是碎片？没错。但正是这片碎玻璃，照见了完整的丑陋真相。你说我是错误？对。可正是这个错误，打破了注定的结局。”

他伸手，握住王座扶手上的一根断角。

刹那间，无数记忆洪流倒灌而入！

他看见自己曾坐在王座之上统治千年；

看见自己一次次重启人格，投放新生；

看见他在无数世界扮演“英雄”、“暴君”、“救主”、“恶魔”……

只为寻找一个能真正打破轮回的答案。

而答案，就是现在的他??拒绝救赎、拒绝宽恕、拒绝成为任何体系的一部分。

“我不是来继承王座的。”迪奥低语，声音震动八方。